清虚(十六)

补上……



第十六章

 

太阳将近落山的时候,孙仲自己上公丨安丨局投了案。

 

在陈佑昌暴跳如雷的怒吼中,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叫周知远,方才去了趟家人的坟丨头,大仇已然得报,最后一次再拜拜他们,此生便已无憾。

 

一旁声嘶力竭的陈佑昌在孙仲,不,是周知远开口的瞬间便哑了火,他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所谓“灵芝的报复”,最终还到了一双已经长大成年的儿女身上,这令他痛不欲生。

 

然而此刻,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个杀丨人的凶丨手带着使命完成的微笑像是赴一场约会一般,大摇大摆地走进审丨讯丨室。就像他自己,也曾因为执念和贪yu,把周知远全家抛弃在孤岛上,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带走了一根他们共同采来的巨大灵芝,总能够卖个好价钱的,埋没了几条人命的他,那个时候还很年轻,也曾经这样天真地想。

 

然而事情并不全如他所愿。

 

噩梦,病痛,父母妻子接二连三地离世,他不得不开始恐慌。

 

那棵体型硕大的灵芝像是一个黑色的惊叹号,粗暴地横隔进了他的生命里,他的生活被击溃得四分五裂,近乎绝望边缘。

 

后来,听了个在乡间游走的赤脚大仙的话,把这株灵芝供奉起来,每日烧高香祭拜,日子才逐渐顺溜起来。

 

儿女双双长大成人,自己升官发财,陈佑昌跪在灵芝后头的烟雾中,像是跪在了佛陀的大殿上,将其敬若神丨明,顶礼膜拜。

 

只是,沾染了鲜血和人命的东西,哪里可能再有仙缘?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陈佑昌捂着胸口,凄厉的嘶吼跟困兽一样绝望。

 

听完周知远叙述案件的刑警们,纷纷朝着陈佑昌围了过来。

 

本市最好医院的院长,这位子看起来是坐不住了。

 

外头这天,也许又要变了呢。

 

“那这案子,算是破了吧?”萨摩多罗可没忘记自己这会儿还被压在了赌丨桌上,这个锅,还是赶紧撤下来妥当。

 

李郅点点头:“我会向他汇报。”

 

萨摩多罗扯了扯嘴角,他真是连嫌弃都省了:“这世界的凶丨手都出来自首了,还要侦探干什么?我都觉得自己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没意思。而且,都这会儿了,他还能不知道?例行程序而已,你要不要一直那么正儿八经的?”

 

“你也会说,例行程序,我也没有办法。”

 

“好吧,我服气了,要不是有这道手续,我都能怀疑你是不是准备把自己冻成冰山再也不开口说话。”萨摩多罗指了指谭双叶的小车,“送我回趟凡舍,再不去,四娘该炸毛了。”

 

“我看是已经炸了,”李郅给他拉开了门,“你这会儿记起来要回去了?”

 

“这不,拉着你们一起,好歹挡挡刀。”萨摩多罗不顾双叶瞥过来的死鱼眼,一屁股坐在了进去,“实在不行的话,相信我,破财什么时候都可以消灾。”

 

李郅抓着口袋里的钱包,为里头的红彤彤的“毛爷爷”们默哀。

 

大约是被998的天价月饼们坑的惨了,凡舍今天生意极其不好,那些可爱的大学生见到在门口堆着笑脸的公孙四娘一个个跟离了弦的箭一样跑得飞快,而一个看上去很好“下手”的眼镜男也因为只想要一个烤饼而被公孙四娘一边微笑一边握着菜刀的模样吓得风一样的逃开。

 

一辆小轿车精准的停在了凡舍的门口,不得不说谭双叶真是个适合搞细致工作的人才,那真是一分一毫都没差,把大门堵了个结结实实。

 

萨摩多罗从车上跳了下来,还特风丨骚地打了声招呼:“哟,四娘!”

 

公孙四娘直接用一把铮亮的菜刀问候了他。

 

萨摩多罗一把推出李郅顶缸:“喏,要破案,我也是没办法啦!”

 

公孙四娘一挑眉,菜刀砍在了墙壁上,特意粉刷做旧的墙砖发出痛哭一般尖锐的声响。

 

跑堂的不三不四一声惊呼,天地鬼神同哭:“四娘,墙是无辜的!”

 

公孙四娘插着腰冷笑:“那你们来试试?”

 

不三不四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地奔向了后边的厨房。

 

公孙四娘瞪着李郅,好像他欠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五百万。

 

李郅捂着胸口,一把红票票递过去的时候,饿瘦了的钱包似是发出了不甘心的呐喊。

 

公孙四娘的表情立马雨过天晴,她又恢复了老板娘风情万种的样子,连笑容都是娇羞可人的,声音也腻得让人发颤:“谢谢老板,大家里边请哦!”

 

这儿胆子最大的萨摩多罗代表众人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被公孙四娘拎着耳朵直接拖进了里堂。

 

“你可以啊,刚进大学才几天,就学会夜不归宿啦?”

 

“嘿嘿,这不是有事吗?”

 

“呵呵,你在我这儿的打工,就不算是事啦,对吗?”

 

“这个嘛,人家不是补偿给你了吗?”

 

“那是租借费!你的这份,从你工资里扣!还站着干嘛呢,等我请你呐,去厨房刷碗去!”

 

“客人都没有,哪里来的碗?”

 

“你说什么?!”

 

“不不不,你听错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萨摩多罗一溜烟消失了踪影,公孙四娘从屋里走入大堂,婀娜生姿。

 

迎上来就是李郅劈头的一句:“萨摩呢?”

 

公孙四娘气势万钧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这位小哥,萨摩去干活了,他领着我的薪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给我说也是一样的。”

 

“四娘开玩笑了,您是萨摩的监护人,多亏您这十多年来的照拂,怎好麻烦?”

 

“哟,敢情这回你来感谢我咯?你能少带他冒点险,人领出去了能给我囫囵带回来就成,要是这样,我可得感激你。”

 

“……我会护他周全。”

 

公孙四娘抖了抖肩膀,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气氛陡然僵硬起来。

 

“但愿如此,”她语气生硬起来,白皙的手指在菜刀柄上摩挲着,“我拦着,也抵不住他愿意往外头窜。既然如此,我也就收点误工费,简单填补些家用。凡舍虽小,也有好几口子人,就拜托你了。”

 

——这话说的,你们饭店的营生呢,开着门只是摆个样子么?

 

李郅聪明地没有把内心的吐槽表露出来,他给了上官紫苏一个眼神,女孩极其机敏,立即接话到:“我们才是多亏了四娘的照顾,呐,话说,我饿了,能不能麻烦四娘先上几个菜填填肚子啊?”

 

她长得标致可爱,笑容又甜美,公孙四娘是不好意思对这种女孩子恶声恶气的,她缓了缓语气:“价格另算。”

 

上官紫苏托腮点了点头,旁边的黄三炮捂着胸口差点喘不上起来。

 

女神笑了,虽然不是对自己,也是很开心的嘛!

 

公孙四娘扯着她的大红裙子扭进了厨房。

 

剩下四人表情一致地盯着桌子,像能把它盯出一个洞。

 

萨摩多罗在厨房洗碗,与其说是洗碗,不如说在一点点地偷吃缸里的酱菜,被公孙四娘逮个正着:“萨摩多罗!”

 

我说嘛,今天凡舍老板娘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嘹亮。

 

凡舍外头,一对准备进来吃饭的小情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离开。

 

不三不四相互推诿了一把,还是决定该干嘛干嘛,不要没事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

 

李郅在看手里的茶杯,杯中有荡漾着的水纹,茶叶随着波纹上上下下,他在倒数着时间。

 

一、二、三。

 

“李郅,救命啊!”

 

——看吧,果然。

 

李郅任由萨摩多罗缩到了自己的身后,对面公孙四娘的红唇火一样热烈:“你这是要跟着人家走了?”

 

萨摩多罗探出一个脑袋:“谁跟谁走了?你要打我,还不让躲?”

 

公孙四娘一跺脚:“你还敢躲?”

 

萨摩多罗仗着李郅的身板在后头耀武扬威:“就躲了,你来打我啊!”

 

“好啊,一日不见,你就上天是吧?”

 

公孙四娘的脚踩到了台阶上,坐的最近的黄三炮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他的旁边一把雪亮的菜刀泛着银色的亮光。

 

——呜,好冷。

 

“你随我们一起吃饭吧,”李郅把萨摩多罗扒拉下来,又朝着公孙四娘平静地说了一句,“有客。”

 

一个牵着女儿刚准备离开的年轻妈妈尴尬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公孙四娘笑容满面:“小朋友想吃点什么呀?”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烧鸡。”

 

公孙四娘头也没回,一脚踹倒了旁边的簸箕:“萨!摩!多!罗!”

 

对着烧鸡图片“一指禅”的萨摩多罗对小女孩露出灿烂的微笑。

 

小女孩踩着自己的小花鞋,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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