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六十四)

 

第六十四章

 

其实这回算是不错,也许是旁边有尊“黑面神”做陪衬,散发的冷气过于强烈,萨摩多罗的脸蛋终于是免去了菜场大妈们的蹂躏,但他觉得自个儿眼睛不太好了,下巴也掉到了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他在市场里看到了谭双叶。

 

好吧,在这儿看到谭双叶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谁都得吃饭吃菜的不是?

 

可看到谭双叶跟一个男孩子同进同出,还有说有笑的,就让人很惊悚了——我们这不是穿越到了《釜山行》吧,生活为何会突然如此丧失?

 

李郅比萨摩多罗的反应要淡定一些,也完全是因为他的王八壳子够硬的缘故,不然肯定人设崩坏了:“双叶都到晚婚晚育的年纪了,正常。”

 

说是这么说,您能把您那双看着像是审视犯人的眼睛,从对面那两人身上挪开么?都快被那将要实质化的火焰烧出洞来了啊喂!

 

萨摩多罗对某些人的口是心非表达了嗤之以鼻的心情:“枉你自称人家老大,这么大的情况,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李郅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分了一半到了蠢蠢欲动的萨摩多罗手里,免得他按捺不住直接冲过去,双叶那个妹子,手术刀根本就是不可控的:“我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哪能负责管这事儿?连紫苏都没有开口八卦过,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吧?”

 

“哟,地下工作很出彩啊!”萨摩多罗拎着自己的宝贝鸡腿们,如果不是此等挚爱,他肯定一早就顺手扔掉了,哪怕如此,他的眼睛还不停歇地一个劲儿往那边瞅,“你说,双叶姐姐这绯闻,能卖多少钱?咱们要不试试……”

 

“赶紧打住!”李郅敲了敲萨摩多罗的小脑袋,提醒他不要玩火自焚,“上回有个小师弟打扰双叶观察尸体,直接在手术刀前跪下了的,你还是不要去做任何尝试的好,我也没法保证拦得住她。”

 

“咦,可怕!”萨摩多罗踮着脚尖看那渐渐远去的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犹不死心,“她不是看人家小哥哥好看,打算拐回去做标本吧?李郅,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好危险啊呜呜呜!”

 

沉默良久的李郅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嗯,是挺危险的。”

 

萨摩多罗与他视线胶着一会儿,突然原因不明的脸蛋变得通红,他甩甩脑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海里快速地赶出去,顺带还很不争气地跳了个脚:“……妹子都要被人拐走了,你看我干什么,真是够啊!”

 

李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若是真心以待,我自然没有意见。”

 

萨摩多罗见他非要强撑,不由吐了吐舌头,小猫儿一样窝在一旁低声窃笑,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哈哈!你这是岳父看女婿的眼神儿吧?下半句是什么,若另有目的,打断他的狗腿?”

 

李郅盯着两人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竟然理所当然地认了,“如果他心存不轨,我自然不会轻饶。就不知道……”,他突然低头笑了笑,再次看向萨摩多罗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戏谑,“你这做丈母娘的……以为如何呢?”

 

萨摩多罗的回答是李郅洁白的球鞋上烙上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他仰着脸,头毛竖得迎风飘扬,可他偏偏笑着,还笑得挺好看的,声音也像是糯米糕一样,浸着糖水的味儿,甜滋滋的,可爱得吓人:“呐,你说谁是丈母娘呢,再说一次我听听看~”

 

李郅摆着他的万年不变正直脸咳嗽一声,脸也悄悄别开到了些:“刚才双叶旁边那个男生,你怎么看?萨摩,好好问你话呢,别闹。”

 

萨摩多罗一边盯着他笑,一边眨巴着眼睛,那小神情瞅上去可别提多无辜了,连心都能给你融化了,如果忽视那双不老实的小蹄子的话:“哦,原来是我在闹哦~李大公子,您这儿还能不能讲道理啦?唔,知道啦,我说我说,刚刚那个小帅哥嘛,瞧着挺好的哇,脸上大写的善良,一看就是从小捡到硬币会交给警‖察叔叔的好孩子。嗷!李郅!你又掐我!你爪子这么痒,要不今晚咱们就把它下锅给吃了?嗯,我是我,你是你,谁批准你还手啦?再有就是,这小哥哥看上去家里也不差钱,瞧见那一身没有,啧啧,低调的华丽,全是名牌!”

 

李郅对他的洋洋洒洒的发言给了一个字的总结:“嗯。”

 

萨摩多罗朝着刚才那两人站的位置努努嘴:“嘿嘿,有些人还说自己不是太平洋警‖察哇?你这分明就是操心老妈子的命哦!既然这样担心,就去摸摸他的底呗~您是什么人啊,想查他,连这货小时候画‘地图’什么形状都能弄清楚的吧?”

 

“我总觉得,”李郅摇摇头,牵着某只对食物们左顾右盼的萨摩耶往回走,“好吧,我说不太出来,但是……”

 

“但总感觉不太好,是不是?”萨摩多罗眼睛很亮,他似是发现了巨大的商机,连脸蛋都红扑扑的,“如何?要哥哥教你相面吗?咱们这么熟啦,打个折也不是不行……喂,李郅,你走是几个意思啊你走?”

 

李郅晃了晃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们:“天晚了,菜要是再不下锅,某些人又得嚷嚷着饿了。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一边走一边说吧。”

 

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的萨摩多罗立马小跑着跟了过去,不是他为人谄媚哇,实在是填饱肚子乃人生第一要务不是?

 

第二日,萨摩多罗就被赶着连滚带爬地回了学校,原因无他,某些人在外欢脱得久了,逃课是逃得风生水起,却怎么也逃不了学校大张旗鼓呼的“期中大检查”。上课笔记,读书心得,期中总结,一堆堆报告表格像是雪花片一样向着可爱的大学生们飞了过来,萨摩多罗站在自己堆着灰的书桌前,抱臂看着它们,眉头拧成了疙瘩。

 

现在的状况很明显,虽然心得和总结可以现编,但是笔记……哦,不好意思,那是什么?他连任课老师的姓氏都没有记得完全好吗?哪能知道他们上课都叨叨了些什么?

 

限定的时间很短,就今明两天,他就算借同学的笔记过来,一笔十行地抄,那也是抄不完的。

 

萨摩多罗第一次感觉到,过于放飞自我的大学生涯,对自己并不不友好。天知道,收到舍友短信的时候他正在刷牙,看着亮堂堂的手机屏幕上一行行的文字,嘴里李郅家的牙膏就这么被他给硬生生吞了下去,那个薄荷的味儿,搞得他现在啃鸡腿都是一嘴的透心凉。

 

——哦,都是这个狗李郅的错。

 

可这会儿,李郅自个也是焦头烂额的,霍骁的案子可大可小,牵扯到杜远山的事情,确实能让人一个头两个大。但现实是,上官紫苏从未直接参与过案子的诉讼,更不要指望技术人员谭双叶会管这些事情,假如只上去黄三炮一个人,怕是真的顶不住。没得办法,李郅作为组长,只能自己亲自上阵督工,至于手机什么的,也就能忙里偷闲地抽空瞅一眼,更别说来学校陪萨摩多罗“共患难”了。

 

好吧,李郅没空,总有人是有空的。

 

萨摩多罗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说是来帮忙搞定各科笔记,其实到他这儿来蹭吃蹭喝的两位大小姐,内心无比崩溃。

 

——像李郅那么好心、负责人又长得帅的人,果然就是没有了嘛!

 

萨摩多罗内心对自家男朋友日常一吹之后,算是能给这两位磨洋工的姑奶奶跪下了:“两位小姐,你们十分钟就写了十个字好么?”

 

——要你们何用啊!?

 

当然,这句话打死他也不敢说的。

 

可不要小瞧了十个字,那也是字的好不好?

 

而且,姑奶奶的杀伤力,啧,这还真不是一个可以仔细考虑的问题。

 

上官紫苏拿着眼睛偷偷瞄鬼鬼祟祟发信息外加打电话的谭双叶,小姑娘的背后,是她整个的八卦之魂在燃烧,这不,说话连舌头都打卷了:“不对劲,有情况~”

 

“你什么眼神,才看出来啊!”萨摩多罗干脆扔了笔,毫不犹豫地把谭双叶和她的绯闻小男友给卖了,“紫苏你说说,咱们是威逼利诱呢,还是严刑拷打呢?”

 

“你们说什么呢,怪吓人的。”谭双叶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过来,吓得萨摩多罗一个踉跄差点掉到椅子底下去,“嗯,你们有什么想买的嘛?那个,呃,我朋友,在超市……”

 

上官紫苏撑着小脸微微一笑:“哦,朋友啊~”

 

萨摩多罗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叽里呱啦地报了一堆吃的用的,光是那一串长得不忍直视的名称,就让人瞠目结舌。

 

谭双叶第一回顶着额头不断冒起的十字,还能语气特别温和地跟对面说话,那个酸劲儿,胃酸都要跑到喉咙眼里来了:“他们都没什么要带的了,你自己看着买就行。我在西安X大二号教学楼,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们下去接你。”

 

至于听她讲电话惊讶得在那儿手舞足蹈的萨摩多罗,她毫无负担地想,那是老大的“难题”,让老大自己去解决吧。

 

上官紫苏:……这样温言细语的双叶,比拎着手术刀发飙的样子还要可怕好么!?爹呀,快来救救你的宝贝女儿我吧!

 

“我才不去!”听到要给未知人士出苦力,萨摩多罗立即开始做“垂死挣扎”,“又不是买给我的,干嘛要我去?”

 

谭双叶笑靥如花地给他“讲道理”:“不去是吧?那待会儿咱们拎上来的零食……”

 

萨摩多罗一听“零食”两个字一马当先地冲到了最前头,这时候男生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比起两个还得拾掇自己的女孩子,那可真叫是一溜烟没了影儿。

 

谭双叶转着自己漂亮的小手机,如是总结道:“老大不在,就是欠收拾!”

 

上官紫苏一针见血:“要是你老大在,他更不爱动弹了。”

 

提着东西进来的小哥哥在路上就与萨摩多罗混了个熟稔,他自我介绍叫邓维,是市里某家医院的医生,也是谭双叶的……朋友,而萨摩多罗和上官紫苏,则被谭双叶称为表弟和表妹,一表三千里的那种。

 

“表弟”扑闪着眼睛,一声声表姐叫的欢不说,连表姐的朋友也没放过——这位兄弟,帮帮忙,笔记的,抄起来!

 

要说邓维真是好人,说抄笔记就抄笔记,一点条件都不讲的,比起那两个一动笔就要唧唧歪歪嘲讽萨摩多罗一番的“表姐表妹”靠谱多了。

 

“课不听,笔记也不补,你就等着期末抱鸭蛋吧!”

 

“怪我咯!?还有没有天理啦!”

 

“他这是仗着有人撑腰,有恃无恐呢!不过凭咱们小萨同学的智商……期末前恶补一个星期,六十分万岁,总是做的到的。”

 

“呃,双叶,你这位表弟同学……平时很忙的吗?”

 

邓维的问话让大家突然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冷场,萨摩多罗瞄了一眼,见谭双叶没有抬头接话的意思,立马笑着抢答了,还刻意神神秘秘把声音压的很低:“跟你说呀,可别告诉别人~我呢,其实是地球的拯救者,哪里有危难,哪里就有我……等等哈,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显然是李郅,从某些人荡漾的笑脸中看得出来。一边嚷嚷着手疼得要断掉,一边要求安慰吃大餐,这般腻腻歪歪的,也就李郅能受得了他。哦,李郅旁边还站着个一直被老自家大无视的黄三炮,接收了来自一吨狗粮的暴击,心好累,想哭泣,555

 

李郅邀着大家伙儿一起去饭店吃饭,新来的邓维小哥哥立马成了餐桌上被谈论的主题。而显然,谭双叶歪楼的段位远远比不上萨摩多罗,这小子友好套话的招数,多得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不到一会儿功夫,邓维的人生经历,家世背景,工作环境都被套得七七八八了,连他二舅痴迷风水之术,在家里请了个大师坐镇这种话题,也被拿出来遛了一圈。

 

萨摩多罗更绝,连谈起“形法”、“理法”、“日法”这些东西,他都可以做到一套一套的,让邓维忍不住直呼——这位小伙子,你肯定与我二舅和大师有共同话题!

 

与自家男朋友那个健谈做派不同,李郅从头到尾也就与邓维稍稍客套了几句,其余时间不是自己吃菜,就是给萨摩多罗夹菜,这种七拐八拐从人家那里拿料的工作,交给某只无证也敢上岗吹牛的“风水大师”就好。

 

谭双叶大约也是察觉到了小伙伴们对邓维的试探,于心来说,她不可能不觉得委屈,但由于他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并且老实讲,邓维现阶段也不算是她什么人,像寻常无脑恋爱女青年一样跳出来翻脸这种事情,还是不可能从她这儿表现出来而已。顶多,顶多也就是给黄三炮几个瞪眼,给号称要减肥的上官紫苏夹几次肉块而已,纯属小打小闹范畴。

 

被老大重点“关照”了,她就闷头吃吃吃、喝喝喝,期间邓维和上官紫苏都是给她夹过菜的,为了表示对待各类朋友的“不偏不倚”,也就照单全收了,包括她最不待见的香菜,狠狠心,也团吧团吧地塞进了嘴里。

 

散场之后,李郅拉着萨摩多罗聊邓维,那人就一边享受着肩颈双料按摩待遇,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地补笔记:“我说,双叶也是大姑娘了,交个男朋友而已,你怎么这么上心哇,真拿她当自己闺女疼啦?”

 

“……那可是贾仲元的外甥,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哦,原来二舅是个商场精英,邓维还算个富二代呢,不简单哇不简单!呐,你说,我能就攀着这层关系过去,跟贾老板好好聊聊,代替现在那个半桶水的风水先生,给咱家添上一笔大收入吗?”

 

“那恐怕是不行,之前就有传闻报道过,他们的舅甥关系,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和睦。你说的那位商场精英贾老板,似乎是趁着邓维父母去得早,顺理成章地接了姐姐家里的生意,才能混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姐姐的遗孤他的确是帮忙养大了,却丝毫不让他插手家里的生意,邓维去做医生,是兴趣使然,也是自谋出路,这层关系,绝对是靠不住的。”

 

“哦,原来是这样~”

 

“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双叶,我对他才没兴趣呢!真不晓得那个重口恋丨尸小姐是不是转性了,竟然还能跟活人搞到一块儿去!我们有共同的兴趣和理想,我的天,你听听,这像是她讲的话吗?”

 

“或许她说的对,就专业来说,这两人也属于志同道合那一类的。只是……也许是我多心了,你们私生活的事儿,我本来就不应该干预太多。”

 

“你们是什么鬼啊你们,又拿我当你手下了吧?”萨摩多罗一扭身就倒在了某人的大腿上,脸绷得皱巴巴的,“你不操心我的私生活?你要敢的话,你就试试看?”

 

“是的,萨摩大人,小的不敢,您满意了否?”李郅给哼哼唧唧的萨摩多罗捏着手腕,补笔记补得一脸苦兮兮的小孩儿也是可怜,可把有些心疼坏了,“邓维提起他二舅的时候,太礼貌客气了,这种潜意识地想要拉远距离的做法,他们的关系肯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熟稔。双叶沉迷自己的专业太久,心性其实很单纯的,实话说,我并不太愿意看她卷入这种无止境的豪门纷争之中……你说得对,确实有点嫁女儿的心态对吧,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是有点想得太多了。”

 

萨摩多罗在心里比了个中指,贾仲元和邓维算个啥啊,哪个豪门还能有你家里情况复杂,怎么就没人替我担心来着?宝宝表示一万个不服啊!

 

“一顿饭他提了不下五次他那个二舅,但却不是想要提醒我们他的身份高贵,我等小民高攀不起。因为,如果是想炫富的话,他不可能连他二舅的大名都不报上,却一直在说他二舅和风水大师那点不得不说的故事。对,他想要告诉我们的,就只是他二舅沉迷风水这个事实而已——很奇怪的,是吧?家里有个日常迷信的长辈,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肯定没有兴趣一直聊他……况且,关系也并没有那么好不是?”

 

李郅皱眉问道:“他想让我们帮他记住这一点……是做什么用呢?”

 

萨摩多罗并没有给出答案,他在望着天,或许又是在看天上的星星,它们大部分都躲在城市的暗云里头,只偶尔洒露一点几不可见的微光,他微微一笑:“要下雨了。”

 

李郅看了一眼天上的星子,又望了望萨摩多罗微微阖上的双眼,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萨摩多罗并没睁开眼睛,他伸出双臂,像是在准备接受即将来临的风雨召唤:“你不信啊?”

 

李郅想了想,突然开口道:“阴云如絮,星辰无光……萨摩,你怎么什么都能懂上一些?”

 

萨摩多罗这回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他,眼里的波光像是坠落的星辰:“哇哦~我这儿还想问的呢,李大公子,这些,你都是和谁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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